4.1 气候谈判：冲突与共同利益

T科学证据已经压倒性地表明，气候变化带来了极其严重的全球风险，迫切需要全球采取应对措施。¹

——《斯特恩报告：气候变化经济学》（The Stern Review on the Economics of Climate Change，2006年）

《斯特恩报告》研究了气候变化的科学证据和经济影响。该报告得出的结论是，尽早采取行动所带来的益处将远远超过忽视该问题的代价。这一观点在2014年得到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UN IPCC）的进一步支持。尽早采取行动意味着大幅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包括减少能源密集型商品的消费、采用不同的能源技术、减少农业和土地利用变化带来的影响，并提高现有技术的效率。²

这些变化不可能在《斯特恩报告》所称的一切照旧的情况下发生。在一切照旧的情景中，个人、政府和企业可以自由地追求自身的享乐、政治利益和利润，而很少考虑其行为对他人，包括后代的影响。

然而，各国政府在应采取哪些政策以及由谁承担成本方面存在分歧。各国的利益因其经济发展阶段、自然资源的占有与使用情况，以及应对气候变化影响的脆弱程度而有所差异。2015年的《巴黎协定》取得了一定进展：各国承诺在国内采取减缓措施，以实现国家自主贡献减排目标，旨在将本世纪气温升幅控制在1.5°C以内，以避免气候变化的最坏影响。然而，2022年10月，联合国发出警告：

我们离所需的减排规模和速度还相差甚远……为了让这一目标得以实现，各国政府必须立即加强其气候行动计划，并在未来八年内予以实施。

社会困境（social dilemma）

在社会困境中，个人为了追求私人目标而独立采取行动导致的结果，劣于人们共同行动时的可行结果。

气候变化问题虽然极端，但绝非特例。它是社会困境的一个例子。社会困境发生在人们未能充分考虑自身行为对他人影响时，无论这种影响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在日常生活中，社会困境随处可见。例如，交通拥堵的发生是因为个人在选择通勤方式时——例如独自开车上班而非使用公共交通或拼车——忽视了自身对交通拥堵的贡献。同样，对于小病小痛过度使用抗生素可能会加速个人康复，但也会促使耐药细菌的产生，对更多人造成更大的危害。

公地悲剧

1968年，生物学家加勒特·哈丁（Garrett Hardin）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关于社会困境的文章，题为《公地悲剧》。他认为，除非我们以某种方式控制用度，否则像地球大气层或鱼类资源这样不属于任何人所有的资源（有时被称为公共财产或公共池塘资源）很容易被过度利用。例如，渔业作为一个整体会因为减少金枪鱼度捕捞量而受益，消费者作为一个整体也会因减少金枪鱼消费量而受益。人类若减少污染排放，整体福祉将提升。但如果只是个体决定减少自身的消费或碳足迹，对全球水平的影响微乎其微。³

搭便车者，搭便车行为，搭便车（free rider，free riding，free ride）

某人从他人对某合作项目的贡献中获益，而自己却不作出贡献的行为，被称为搭便车，而称此人为搭便车者。

哈丁式的悲剧和其他较小规模的社会困境的例子在我们周围比比皆是：如果你和室友或家人住在一起，你就会知道保持厨房或浴室的清洁有多么困难。当一个人打扫时，每个人都会受益，但这是一项艰苦的工作，打扫的人要独自承担这一成本。其他人则被称为搭便车者。学生在小组作业中也可能经历类似情况：个人付出努力（研究问题、收集材料或撰写报告），但成绩提升、班级排名上升或同学认可的好处却由整个小组共享。⁴

解决社会困境

自史前时代以来，人类就一直面临社会困境。

利他主义（altruism）

利他主义是一种社会偏好：一个愿意承担成本而让他人受益的人被称为利他主义者。

2500多年前，希腊寓言家伊索在寓言故事《给猫系铃铛》中描述了一个社会困境：一群老鼠需要其中一只去给猫系上铃铛，这样猫在行动时就会发出声音，使其他老鼠得以逃生。但对于执行任务的那只老鼠而言，结果可能并不那么美好。⁵ 在战争或自然灾害中，有无数为拯救非亲属甚至陌生人而牺牲自己生命的例子。这些行为被称为利他的。

利他动机有助于解决社会困境，因为利他行为意味着个体关心自己的行动如何影响他人。但对于气候变化等全球性挑战，仅凭利他主义是不够的，政府政策必须介入。例如，政府曾成功实施配额制度，以防止北大西洋鳕鱼资源的过度捕捞。在英国，政府通过垃圾填埋税大幅减少了填埋垃圾量，提高了回收利用率。

地方社区也会建立制度来规范行为。例如，社区灌溉系统需要人们共同维护水渠，以造福整个社区。同时个体也需要节约使用稀缺的水资源，以确保他人的作物能够生长，尽管这会导致自己的作物减产。几个世纪以来，西班牙瓦伦西亚的农业社区一直使用一套习惯规则来规范集体任务，并避免使用过多的水。自中世纪以来，他们设立了一个名为“水事法庭”（Tribunal de las Aguas）的仲裁法庭，专门解决农民间的水资源使用纠纷。这个“法庭”的裁决不具有法律强制力。它的权力仅来源于社区的尊重，但其裁决几乎得到了普遍遵守。

例如，《蒙特利尔议定书》 取得了巨大成功。这是一项旨在通过逐步淘汰消耗臭氧层的化学物质（如氯氟烃）来保护臭氧层的国际协议，而臭氧层可以保护我们免受有害紫外线的伤害。

社会互动（social interactions）

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所采取的行动不仅影响自身结果，也会影响他人的结果。

本单元将运用博弈论的工具来对社会互动建模。在社会互动中，个人的决策不仅影响自己，还会影响他人。我们将探讨社会困境何时以及为何会出现，以及人们有时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并非总能解决或尚未做到，如在气候变化问题上）。